那是一个清凉的夜晚，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了。晚课刚刚结束，都天力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图书馆讨论室，接受我们的采访。一进门，他就亮出两件“宝贝”，是平常说相声时用的道具，一把折扇与一件大褂。折扇是相声表演“三件宝”之一，大褂也是上场必备的“行头”。

他健谈开朗，嗓音浑厚响亮，一口标准的普通话，还不时逗得我们捧腹大笑。将近一个小时的采访，他侃侃而谈，将他对相声的热爱和思考向我们娓娓道来。他与相声的动人故事，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……

与相声的缘分

都天力现任四海曲艺社社长，热爱相声表演。他在有着“曲艺的窝子”之称的天津长大，从小耳濡目染，跟着姥姥姥爷听相声。小学时，学校开设了曲艺普及的相关课程，相声氛围浓厚。三四年级时，郭德纲刚火，把传统相声重新编排演出，取得了很好的反响。都天力和同学都很喜欢这种新鲜的形式，于是自发地开始模仿。有一次，他与同学搭档在课堂上表演了一段相声，逗得台下的同学们哈哈大笑，下课后还找他们签名。这出乎了都天力的意料，自己喜爱的东西在同辈中得到共鸣与认可，使他受到了极大的鼓励。在不断地听相声、不断输入后，他开始寻求“输出”的机会。初中的一次晚会上，他第一次创作了一段相声，而不再是纯粹模仿，这于他而言很有意思。“演员最大的成就和愉悦都来自于舞台，大家的欢笑和掌声，是对我莫大的鼓励。”都天力说。

（都天力演出照）

暨大珠海校区的四海曲艺社成立于2016年，一年后，都天力加入其中。一开始他有些踌躇，南北方方言和地域文化的不同，是否会让南方同学们难以理解北方相声的包袱？将在天津学到的相声表演形式搬到珠海的舞台上来，会不会“水土不服”？但出于相声表演的热爱，他最终加入了曲艺社。

都天力第一次相声表演的创作主题是创新创业，讽刺部分同学只注重表面功夫而忽略了真正的学习。不断地打磨作品、反复地讨论，一遍遍改稿，为了追求演出效果，克服可能有的“水土不服”问题，都天力花了许多心思，创作周期相对以往也拉长了。“相声看似随意，简单轻松，但实际上都是经过设计的，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。”他说。可惜，第一次表演并没有取得理想效果。这种预料之中的失落促使他反思，“艺术家说过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怨观众，终究还是我们技巧不够熟练，没有把观众调到同一个频道上。但这并不意味着刻意讨好观众，而是希望通过一些技巧把观众带到段子里面来。”经过不断的探索、调整，演出效果渐渐好了起来。

我看相声

（都天力演出照）

采访时，都天力即兴展示了自己表演时常用的一个“段子”：“演出一场接着一场，前面都是都是俊男靓女，青春活力，你再看看我，长得简直就是随心所欲，为所欲为啊。”这样带有自嘲成分的话常引来观众的大笑。关于相声“笑点”问题，都天力有自己的看法：“相声的笑点很奇妙，专业艺术家有自己的度量，他们经过了千百场的演出，已经知道观众大概在什么点会笑，但我们是一创作出来，未经试验，就演出了，这在传统相声里是大忌。没有经过试验的相声，对于演员的把控能力是很大的考验。”在一场场的演出过程中，他琢磨出了一些心得，例如在“抖包袱”时要把控节奏，尽量做到前后连贯，反差不要过大，稳定观众的情绪。

除了回味经典相声表演外，都天力也常看一些新相声节目，如《相声有新人》、央视相声小品比赛。对这些新的节目，都天力保持喜忧参半的态度。喜的是，全国上下、天南地北喜欢相声的人很多，其中不乏达人，观众对相声演出的热情也让他特别高兴；忧的是，许多新相声表演的段子并没有创新，都是套用传统相声的外壳，在内容上没有突破。都天力认为，应该把重点放在新老相声的比较上，并寻求技巧的改进，努力给观众奉上更有内涵的精彩表演。

同时，这些节目也引发了都天力对相声传承问题的思考，新人们致力于创新，唱歌跳舞却很出彩，却往往缺乏扎实的传统基本功，这是否偏离了相声的“传统意义”呢？老一辈艺术家们经过无数次试验总结出的三番四抖、铺平垫稳的规律，传承至今，效果显著，但很多经典段子与年轻人的生活距离太远。“像讲拉洋车，许多年轻人都不太感兴趣。比如我是大学生，我就多讲与上课、恋爱有关的事情。”他认为，还是那句“取其精华，去其糟粕”最为适宜，即继承传统的技巧，创新表达的内容。

近些年，社会上出现了一些批评“相声低俗化”的声音。关于相声的“高雅“”与“低俗”之辩，都天力认为，相声本就是源自田间地头的民间文化，后来经过改革、走向大舞台，一些艺术家把传统低俗的内容革除了，创作出一些新的东西，把格调提高了。郭德纲说过一句话，他觉得特别对：“在适合的场合对适合的人说适合的话，才有演出效果。”光是说三国的历史，观众觉得不可乐，黄色低俗的东西也是不能存在的。“雅俗结合，达到一种平衡，这是一种比较好的状态。”他总结道。

都天力认为，相声的魅力源于把悲剧喜剧化。他看过《欢乐喜剧人》，很多人说这不是“欢乐悲剧人“吗，每一块都有煽情的地方。“事实上，如果你把喜剧的表壳剥开，它的内核往往都是悲哀的，但我们给它裹了一层糖衣。”他说。通过相声表演，观众可以明白，这件事情原来是可以让人发笑的，然后以一种乐观的态度去看待它。

自学相声的建议

（都天力做志愿者）

都天力反复强调，自己只是相声业余票友和爱好者。如果想学正宗的相声，免不了正经的拜师学艺，说、学、逗、唱四门功课非几日之功。如果只是爱好，那么可以从“听”开始：首先把自己浸泡在相声的环境里，不断熏陶，才能逐渐领会什么是相声的“幽默”；在学习过程中，可以不断积累小段子，找寻幽默点；锻炼口齿清晰度，提高表达的流畅度，例如说绕口令；在观看中要不断揣摩演员的动作，语言，语气。“一开始带着兴趣，放松去听就好了。深入了解之后，可以多听几遍，有时候你会发现演员换了一套台词，也能把观众逗乐，它们各有千秋。”他说。

相声不仅给他带来了快乐，也有压力。相声创作并不容易，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压力；但表演台下观众好的反映，就等于给他释放了压力。有人说，喜剧人容易走向抑郁，都天力希望尽量避免这种情况。“专业演出压力很大，但我们可以有所选择，可以选择演不演，演自己喜欢的段子，这只有在大学的舞台上才能做到。所以在校园里办曲艺是特别有意思的，对于演员来说很放松，而观众往往会有惊喜。相声暗示着生活是一个有苦有乐的过程，先经历一次深蹲，让自己平静下来，重新构思，最后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。”

这是一次轻松愉悦的采访，我们在夜色中送走了本次故事的主角，但总遗憾短暂的采访难以承载这样一份厚重的热爱。或许，只有《双城记》的一句话能恰好地表达他的心境了吧：“我现在所做的是一桩大好事情，远远胜过我一向所作所为。我现在去的是一处大好归宿，远远胜过我一向所知所解。”所以，当你有幸路过他的舞台，请别忘记为他鼓掌，因为，世间所有纯粹的热爱，都不可辜负。

（新闻社珠海分社 文/谭惠映 陈泽华 图/受访者提供）